好友赵萍的散文

　　她，天生丽质，高挑白皙。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多数人穿粗布格子上衣、也有穿大红大绿宽大臃肿的洋布上衣灯芯绒上衣、黑色蓝色粗布裤子、手工棉布鞋的年代，她却穿着裁剪得体的浅色洋布上衣、毛蓝洋布裤子，加上皮底布鞋，到一大堆学生中一站，真是鹤立鸡群，非常出众。而我呢，当然只能是大多数，站在一群人中间，没有任何特点。

　　其实，我早就认识她，知道她叫赵萍，她爸爸和我四叔家是远房亲戚。但那时候，不在一个班，也没有交往过。更主要的是觉得她家庭出身优越，似乎和我没有多少共同的话说。

　　到了合阳中学后，才发现她和我竟然在同一个班。一开始也不来往，我觉得，人家像美丽公主，怎么会和我来往呢？我还是和家境跟我差不多的同学在一起玩吧，这样大家好相处，能互相理解。

　　大约过了一个月，有一天，刚下课，我还在座位坐着，她来到我面前，弯下腰对我说：“你能不能和我一起住呢？我住在我爸爸的单位，我们两个一起住，一起学习，好吗？”

　　我很诧异，她是对我说话吗？我回头望了一下，我后面座位上的同学都已经走了，她这番话分明只是对我说的，可是对于这个问题，我怎么回答呢？

　　我这个人，遇到要做决定的事情，如果不是紧急事件，多数都不会立即决定，总是要了解更多的情况，然后根据情况再决定。于是，我想了一下，对她说：“我先去看看，再说，行吗？”

　　听到我的回答，看得出来，她很开心，马上就带我去她爸爸的单位。单位距离学校有一段距离，要走十多分钟，我们俩一路走，一路聊天。原来，还是有不少话可以聊的，我心里想。

　　后来，一切事情都顺理成章，我看了房子，有一盘小小的土炕，两个人住真是非常好，冬天房子里有炉子，炕也是热乎乎的，更为难得的是，每天晚上下自习回去，还有热水可以洗脚，这是我从小到大都没有条件享受的。

　　和她住了几天后，就和她一起把我的被子褥子床单枕头一起从学校的大宿舍搬过去了。

　　自从和她住在一起，我们整天都形影不离，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只是白天吃饭时她爸爸做好饭等她回去，有时她叫我一起去，我觉得不好意思，住在那里已经很好了，怎么再好意思成天到她家混饭吃呢？人要知足，我对自己说。

　　有时候，她也在学校饭堂吃，我们就一起打饭，一起吃饭。只是她在学校饭堂吃饭时就会买一份青菜，而我只能买两个馒头，我家的经济状况还买不起青菜吃（在合中上学，不是每一周都回家。从家里带面粉，交给学校饭堂，每斤面粉再交两分钱的熟食费，学校按每个学生交的面粉的多少发相应的饭票，学生吃饭时就拿着自己的饭票到饭堂排队领取馒头。这样比当初背馒头上学好了许多，每天都可以吃到新鲜的馒头，依然没有菜，没有一点油，没有汤，更没有肉）。她就把菜放在我们两个中间，非要让我和她一起吃，如果我不吃，她就不高兴了。

　　寒冷的冬天，吃过饭后，她总是抢着洗碗，她知道我特别怕冷，总是说：“没事，我来。”一边说一边就洗了，洗完后，又对我说：“你看，我的手热乎乎的。”伸手给我摸一下，果然，她的手热乎乎的，而我的手总是冰凉。下课时在一起背书，她经常说：“来，我给你暖一下手。”

　　星期天不上课的时候，我和她一起学习。休息时就洗衣服。冬天天冷，就把水烧一下，掺成温热，洗衣服时就不冷了。我们把盆子小凳子洗衣粉等搬到单位的水龙头跟前，一边洗各自的衣服，一边聊天。她爸爸有时也不回家（多数回去，她妈妈一直在家里），就给我们做饭吃。叔叔最喜欢吃的是手指宽的面条，所以中午饭一定是手指宽的面条，炒一点红萝卜白菜土豆豆腐粉条等烩菜，下到锅里和面条一起煮，每人一碗又油又香的炒菜面。对我来说，好像过节一样，这就是难得的改善生活的大好机会。

　　说起手指宽的面条，叔叔说他从小就喜欢吃。每天中午吃饭时，他妈妈问他吃什么，他就伸出小指头给妈妈看。有一次，妈妈只顾看他，不小心把手指头切了一下，流出血了。听着叔叔这些话的时候，看得出来，这种母子间的对话、默契让叔叔记忆犹新，是一位母亲与儿子之间特有的温馨的故事。

　　时间长了，和叔叔慢慢也熟悉了。才发现身材高大的叔叔待人特别宽厚，总是设身处地地替别人想。因为要洗衣服，我就买了洗衣粉肥皂，叔叔看到了，他没有说什么。后来过了一两天，赵萍对我说，她爸爸批评她了，说是既然让我住在这里，那洗衣粉就不能让我买，他知道我家的经济状况，他有工资，一点点洗衣粉让我不要计较，这样较真，他就不高兴了。听了这些，我心里特别感动。

　　在农村长大，知道大家的日子都不宽裕，左邻右舍打交道，一针一线都要斤斤计较，如果是要花点力气做的活，邻居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帮忙，但涉及到钱财的事，那是借一点盐一根针一分钱都要归还的。所以，和她一起住的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我就买了那一次洗衣粉和肥皂，后来我的用完了，就用他们家的。

　　叔叔说话的时候，语气平和，叫人听着特别舒服。有时，他会从家里带一点好吃的东西来，如鸡蛋、凉粉等，他总是分成两份，我和赵萍一人一份，如果分了两份还有多，他说，为了公平，剩下一个他吃了。

　　和赵萍在一起的日子，渐渐地改变了我对有钱人的看法。从前，母亲偶尔说起，总觉得有钱人看不起穷人，而我们家属于穷人，亲戚的经济情况也都差不多。可是当母亲知道了这些的时候，母亲才告诉我，赵萍的爸爸妈妈对人很好，我四叔家儿子多，四娘一个人没有办法给儿子做好衣服，赵萍的妈妈就帮着四娘做，而且一做就是好多年。母亲多次对我说：“我不知道你这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总是能碰到这么好的朋友，人家对你这么好，我们穷，都没有什么能报答人家。”

　　和赵萍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中学阶段最开心的一段日子，不仅是享受着舒适的住宿条件，更多的是和她总有说不完的话。每天晚上，我们背地理、背历史；早上一起床，又在背英语；课间，有时讨论数学问题、政治题……休息时候，聊天开玩笑，说说周围的人和事，还真是投缘。

　　直到现在，每次我回去和她见面，似乎我们这么多年一直在一起，从学习到生活，从恋爱到结婚到成家有了孩子，家庭社会，不论什么话题，我们都有着很多共同的看法。

　　考上大学后，我去她家，见到了她的妈妈，真是年轻漂亮，特别是那双眼睛，明媚漂亮，留着齐耳短发，说话特别斯文，给人的感觉非常和善，一点都没有农村妇女那种粗壮泼辣的样子。在她家玩了两天，阿姨为我们做了美味的蒸饺，还有几个菜，像是招待贵宾一般。我经常去亲戚家，也去吃人家结婚过满月结婚的宴席，可是那都是千篇一律的流水席，那里能和阿姨做的美味饭菜相比呢？

　　这么多年，我去过赵萍工作过的每一个地方，从段庄到同家庄，从合阳到韩城，起初是到她家去找她，她结婚后，又跑到她婆婆家去看她。当她生儿子的时候，看到小家伙，觉得特别开心。现在更是这样，只要我回老家，其他人有机会多见几个，没有机会就算了，可是，赵萍是一定要见的。如果有一阵子没有联系，就要打电话或者发微信问候一下。不为什么，只是为了心中的那份牵挂。

　　有时，回到合阳，去看看赵萍爸爸——培强叔叔，见面聊天依然是乐呵呵的，很随和很开心。他现在生活很好，这两年瘦了一点，头发有些花白，但是精神状态很好。

　　“嘤其鸣矣，求其友声。”人与人相遇，相处，成为好朋友，这是人与人相处时遇到的美好，这更是我的幸运。

　　感谢在合阳中学上学的那段日子，让我遇到了好友赵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