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不杀人，不是资阳人。

上一篇《1996年资阳“黑豹”覆灭记》的评论下面有朋友提到资阳枪战，我找了一下资料，此事所指大概是1999年张旭东、余茂学两个黑社会团伙的大火并，而这又牵涉到了传说中凶名赫赫的“资阳第一杀手”涂贵武（有人甚至认为他是四川省第一杀手）。说起这件案子，无论是凶残程度还是社会影响力，都远在黑豹案之上，但除了资阳本地人外，还不大为外界所知。

1999年9月4日上午，一辆桑塔纳轿车正在资阳城区的大街小巷上漫无目的地乱窜，车上坐着三个面相冷酷的青年，一言不发地熟悉着道路。下午3时，司机黄胜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里的人告诉他“目标在陶然茶楼”，几人获悉此事后，立刻开始有条不紊地准备凶器——几条5连发的霰弹猎枪！在我们国家，普通人是不可能持枪的，那三名青年一脸凶相也绝不可能是士兵或公安战士，那么他们的身份其实已呼之欲出。

下午6时许，目标一个人走出陶然茶楼。此人其实并非等闲之人，而是实实在在的资阳一霸，平常小弟成群、呼风唤雨，可是也该他命绝于此，他在茶楼外遇到自己一位牌友李某，竟然谈兴大发，在街边攀谈起来。一直密切跟踪监视着目标的人火速通知了黄胜等人，只见那辆桑塔纳飞驰而来，三个青年手持霰弹枪从车里冲了出来，对准目标和李某就是一顿乱打。

前两枪没打中，目标转身就跑，但第三枪正中其后背，当场倒地。其中一个杀手冲上前去，对准目标下身连轰两枪，打碎了目标的睾丸。同时三条枪中飞出的子弹，也打死了李某，而流弹则误伤了附近的一个老太太和一个中学生。杀人之后，三人坐车绝尘而去，目标的几个小弟这才敢咋咋呼呼地冲出来，大喊“有种别跑”、“X你妈”之类的污言秽语。

被打死的这个人，名叫张旭东。

张旭东靠做沙石生意发家，身家以千万计，是整个资阳说一不二的人物，黑白通吃，可黑可白。

他名下开了一家叫“鸿通建材”的公司，主要从事沙石生意和建筑工程。什么是沙石生意？就是水泥、沙子、鹅卵石、混凝土，可以统称为采沙，这个生意一没有太大技术含量、二不需要投入太多本钱，做好了就是一本万利。我们经常听到哪里哪里又出现了“沙霸”，其实这行业就是这样，要混出来还是得靠拳头，最后登上一个地区沙霸之位的，往往也是这个地区响当当的黑老大。经过十几年打拼，张旭东成功垄断了资阳大部分沙石生意，他手下有70多号人，每天巡视在各个沙场和建筑工地，到处巧取豪夺、敲诈勒索，手上犯有命案，只不过靠钱摆平了。对他们而言，黑到极致就是白，很快就头顶“民营企业家”的光环，在政府中找到了自己的保护伞，以致数次逃过联合工作组的调查，具体情况咱也不知道，也不说它了。

随着张旭东的身亡，他的集团也基本树倒猢狲散，从前跟着他混的那群小弟又找到了新的老大，继续拎着砍刀砍人。但有一个可怕的人，决定为张旭东报仇，这个人就是涂贵武！

涂贵武，自贡人，绰号“涂牛儿”，生于1967年，有兄妹六人，行五。他自小好勇斗狠、游手好闲、极喜赌博，沾了一身不良少年的毛病，而且终身也没有改掉。在成都车务段工作的父亲为了挽救他，让他去接了自己的班，一年不到涂贵武就因为偷盗铁路物资被判入狱三年。1988年出狱之后，涂贵武来到当时社会治安极乱、连初中生都敢拎着片刀砍人的资阳，很快他结识了张旭东，跟着后者混了十年。

张旭东对涂贵武很不错，他不需要掏心掏肺的天天说知心话，只需要满足涂贵武的赌癖就收服他了。十多年来，两人经常同游澳门及周边各省的赌场，尽情豪赌，据说张旭东前前后后给过涂贵武100多万，都被输掉了；当然张旭东自己输得更多，说是死后还有2000多万的欠债。还是那句话，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钱是很值钱的，1块钱当现在的10块、20块花。涂贵武认为张老板太讲义气了，对他俯首帖耳、极其用命。

张旭东能爬到人上人确实有他的过人之处，他这招学的乃是司马懿的“阴养死士三千”，涂贵武正是他豢养的死士，这枚棋子十年不动，一动就要杀人！

1997年8月，涂贵武为张旭东枪杀了和他抢生意的王某，一并丧命的还有王某一个手下，第一次出手就收割两条人命，全程冷静之极，涂贵武确实天生就是干杀手的材料。王某一死，为张旭东带去的垄断利润就超过了这些年的所有投入。

一般而言，黑道大人物也不敢说杀谁就杀谁，单个死士一辈子可能就使用一次，可涂贵武实在是个例外。第一次杀人的成功可能彻底激活了他的残暴嗜血因子，他第二次出手居然不用老板给他找活，而是自作主张，把自己一个朋友给杀了。

此人姓宋，也是道上的杀手，曾经和涂贵武关系很好，哥们嘛，关系好了就觉得可以借钱不还，有时候开玩笑可能还会争论谁杀人更多、更厉害之类的。宋某他妈显然没告诉过他“饭可以乱吃，玩笑绝不能乱开”，涂贵武越看宋某越受不了他，伙同另一个朋友周某在1998年4月某天把宋某骗到了成都一个宾馆，狂刺十几刀杀死，然后用菜刀和钢锯碎尸、蒸烂了头部和手掌，扔到简阳市石盘镇龙泉湖中。

此事没过两天就案发，涂贵武虽然相信不一定查得到自己头上，但为防万一还是出去躲藏了一阵，这一晃时间就到了1999年7月，此时张旭东的生意已经拓展到了某个瓶颈，他要继续搂钱就必然要和本市另一巨头全面碰撞！

大家可能猜到了，这个巨头正是余茂学！

余茂学是另一个张旭东，保护伞强大，心狠手辣，也有人命案在身。

他起家是靠垄断水产市场，后来在贵人相助及强大的武力威慑下，强行承包到了11座大型水库的使用权，他这边再一转手，瞬间跃入千万富翁之列——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发家之后，在那些背后操纵的大人物以及他自己的贪欲驱使之下，必然要继续高歌猛进搂钱，因而他开始进入资阳市的城建工程，就此和张旭东狭路相逢。

张旭东决定先下手为强。99年6、7月间，张旭东联系在外地躲藏的涂贵武，交待涂对付余茂学。涂贵武此时俨然张氏帝国里的一方诸侯，他也启用了自己的死士，一个叫段晓波的内江小伙儿去干掉余茂学。1999年7月5日，刚嫖完娼的余茂学脚步轻快地走出某幢大楼，被段晓波连击四枪。段晓波胆子小、心理素质差，不敢走近杀人，只是站得远远的开枪，这给了余茂学活命的机会，他躲在自己的尼桑车后，除了腰部和手臂轻伤、车被打烂之外，居然啥事没有。

可想而知余茂学的恐惧和盛怒，这还说啥，于是有了开头那一幕，两个月后，张旭东被余茂学找来的杀手干掉。

涂贵武都不用去查，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是谁杀了他的老板。

资阳的江湖，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涂贵武决定杀回资阳。他确实非常厉害，当然了，不厉害的人是不会被称为“资阳第一杀手”的！90年代末的涂贵武才三十来岁，正常人这时候都处在体力和智力的巅峰，而对这些黑社会来说，那就是正赶上当打之年、残忍之年和狡诈之年！

1999年12月16日，涂贵武和周某（就是前面合谋分尸宋某之人）两人找到正在赌博的余茂学，先杀其保镖，再射中余茂学数弹，迅速逃离。

而牛叉的是，余茂学仍然未死，只是被打成了瘫痪。正所谓“祸害遗千年”，他又活了一年多时间，在2000年“扫黑除恶”专项行动中被捕，新账旧账一起算，死刑。同时被判死刑的还有黄胜、廖忠福、李月刚三人，后面两人即开篇三大杀手中的两个，另一人早前已被武警击毙。四人曾上诉，被驳回，2001年2月28他们迎来了自己的惨淡结局，是日，全部被依法执行枪决。

至于涂贵武，后来又杀了6人（他一共杀死9人，不含重伤2人），其中灭口1人（涂的手下，参与对余茂学集团的报复行动，打死两人）、杀死成都双流动力无限酒吧的老板杨某，还有成都民警何晓雨等。涂贵武于2003年5月6日落网，2005年1月13日被枪决。

他的落网纪实，会留到下一篇继续，欢迎关注。

参考资料：2001年3月1日《商务早报》：余茂学昨日伏法，四川内江黑恶势力彻底覆灭；《背负9条人命的四川第一杀手涂贵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