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11月24日晚六时许,湖北省十堰市郧西县六郎乡派出所所长余绍朝从县城驱车回所,还未来得及洗去身上的灰尘,便接到报案:赵家河村三组胡世祥家发生中毒事故,7人中毒,4人生命垂危。
人命关天,事不宜迟。他一边安排指导员张昌军、民警魏成城火速赶赴事故现场,进行初查;一边电告县局请求派员侦查。随后,自己会同乡党委、政府有关领导也赶至现场。
罗局长接报,一边调兵遣将,一边向县委、政府汇报,请求组织医疗救护人员前往现场抢救伤员。彭县长闻讯即委托孙副县长率领县医院抽调的医务人员立即赶赴上津卫生院和六郎卫生院,全面实施抢救工作……
晚9时许,罗局长率员抵达现场;10时许,远在景阳乡侦破盗窃案的分管刑侦工作的刘副局长等接到指令也迅速赶至六郎。为将“事故”查个水落石出,给受害人、给地方党委、给六郎乡三万人民一个交待,当即成立了以罗局长为组长的“11.24”专案组,并兵分三路,连夜进行现场勘察、调查走访和取证工作。
晚11时许,送至六郎乡卫生院的黄则友(女,65岁,胡世祥之母)经抢救无效死亡;次日凌晨,送往上津卫生院抢救的胡启月(男,7岁,系黄的孙子)、贾礼林(男,3岁,黄之外孙)也相继死去。
一起“事故”,中毒7人,死亡3人。一时间,社会各界舆论纷纷,市县领导亦多次电令公安局要在较短的时间内查清事实真相。然而,令人为难的是:“事故”现场系胡世祥家,单门独户,外围情况难以获取,且可能知晓“事故”发生前期情况的唯一“知情人”黄则友已经死去,这起“事故”到底是误食中毒,还是一起故意投毒杀人案件?呈现在专案组眼前的是一团谜雾。
“事故”现场位于六郎乡赵家河村三组,六郎乡山大人稀,交通不便,滔滔的金钱河水孕育着一代又一代淳朴的山民,他们祖祖辈凭着各自的双手耕耘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民风淳朴,其情亦乐。三间土木结构的房屋孤零零的坐落在半山坡上,放眼望去,四周也零星地散落着一些黑瓦白墙的住户。
房屋坐北朝南,中间为堂屋,东边为厨房,西边为卧室。厨房灶上两口锅,里锅盛有半锅熟红薯,外锅是当天中午未洗的碗筷,灶台外沿有一茶杯,杯内有水,灶前沿两烟囱之间有一沓“小学生天地”书纸,纸上一些白色粉沫;案板上放置一瓶香油,一瓶自制辣椒酱和一盆洗过的白菜;案板当头有一木桶,一塑料桶,木桶里有水,塑桶内有吃剩的绿豆米汤;碗柜内有两块煮熟的腊肉,腊肉上附着绿豆和大米;卧室放置一口木箱和一口板柜,木箱内装有面条、豆制牛排和一块火烧馍,板柜内分别装有绿豆、大米和面粉等物……
整个现场勘察在认真、细致、地毯式搜索下进行。根据数名受害者死前出现口吐白沫、抽搐等明显症状,初步判定为食物中毒。
然而,到底中的什么毒?毒品附在何物之上?
技术人员认真提取了所要提取的物品,包括贾礼林的肝和胃。
此“事故”,受害者不死即伤,生还者短时间不能讲话,且都是年幼无知的小孩,专案组一时无法获取直接证言。
从外围调查情况来看,死者黄则友共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儿子都已分家,女儿均已出嫁。黄原与其四子胡世国居住在黄龙沟村一组,后于1995年与其三子胡世祥因陡岭子工程移民搬至赵家河村居住。胡世祥夫妇1999年农历正月外出山西打工,两个孩子由其母照顾。
据村民反映,无论是黄则友还是胡世祥夫妇均为人忠厚,无论是在黄龙沟村还是在赵家河村居住均与周围邻里关系处理较好。但同时获知:黄的四儿媳贾庚梅对其公婆不孝,邻里相处较差。案发当天,贾母子三人亦在现场,但其两小孩均和其他受害者共进午餐,一样出现中毒症状。
经过一天一夜的紧张工作之后,专案组全体人员集中起来综合情况:这起“事故”到底是一起投毒杀人案件,还是一起食物中毒事故?
意见不一,争执很大。
如果说是投毒杀人,那现场作案的可能只有黄则友、胡世菊和贾庚梅三人。黄不可能亲自毒死自己的孙子、外孙,且自己已死;胡(系黄的女儿)最后到达现场,一到也吃了,其子贾礼林也死,本人亦在死亡线上挣扎,无因果关系;黄、胡二人除外,难道是贾庚梅投毒杀人?倘若如此,又怎会冒险用自己的儿女去做“试验”呢?如果说是一起中毒事故,中的什么毒?毒源又从何而来?
看来,快速送检是查案的关键所在。罗局长当即决定:派刑警技术中队长贺德安赶赴省厅对提取物品作毒化鉴定。
警车载着贺德安连夜驶往十堰,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法医专家黄平已购好火车票在车站等候,只等送检,查明毒因。
26日下午,贺德安在电话中告知:死者贾礼林的胃内溶液有毒,成份为鼠药。
此时此刻,几乎每个专案民警心里都清楚,其做饭用的绿豆、大米、青菜、土豆、水均无毒,可煮熟的绿豆米汤有毒,看来作案人是趁饭熟至吃饭前这个空间投毒作案。——据此初步分析认定,此“事故”系他人故意投毒杀人无疑。
案性已定,然而,谁又有条件在这短暂的时间内、特定的环境下投毒,且作案又不留任何痕迹物证?投毒杀人应有目的,为什么连老幼都不放过?“鼠药”又从何而来?……
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专案组研究决定:
一是查作案动机和案件涉及的因果关系;
二是查作案条件,“卡”死作案时间确定到过现场人员;
三是查清毒源,将全乡乃至附近乡镇所有个体商店逐一调查清楚,有哪些销过“鼠药”,卖给何处何人?
四是广泛发动群众,提供与案件有关的信息线索。
按照这一部署,全体参战民警各司其职,各负其责,以胡世祥家为中心向周围两个村80余户近500人开展全面的调查了解。
收集情况获知:案发当天有贾庚梅、赵友明、张传风、张堂发、柯昌琴、冯士发、王礼林等人到过现场且与胡世祥夫妇有因果关系,贾庚梅在案发前也到过现场。于是专案组又分班分人定时定位。
经过两天两夜全面排查,视线集中地锁在“1号”嫌疑对象贾庚梅的身上。
“查”!在罗局长的指挥下,专案民警又兵分三路围绕贾庚梅从她同胡世祥、黄则友的因果关系到其在现场的时间、有无毒源等进行全方位摸排调查。
据调查了解,贾庚梅心胸狭隘,难融邻里关系,特别是与婆婆黄则友及胡世祥夫妇关系尤为恶劣,曾在七年前,贾庚梅同胡世祥的妻子贾英因家事争吵,双方均拿自己的小孩赌死咒,不久,贾庚梅的1岁儿子夭折,因此,就一直认为是贾英给咒死的……
当询问贾庚梅时,贾态度诚恳,口齿伶俐,积极主动地“交待”事发当天的所做所为,并爽快承认到过婆婆家,声称自己儿子、女儿吃过奶奶的饭菜后出现口吐白沫的中毒症状,很是委屈。并请求公安机关作主,查处凶手,好让死去的婆婆、侄儿瞑目。经侦查人员对其家进行秘密搜查,未发现任何毒源。
在询问过程中,技术人员细心地剪下贾庚梅的指甲作以技术处理。对此,贾还取笑说:“我知道你们干啥,不就是想检验我手上是否有毒?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并和侦查人员拉起家常,从容镇定,滴水不漏。
办公室墙壁上悬挂的日历已翻到11月27日,案件仍没有突破性进展。11月28日,市局技侦科黄副科长率员赶到,通过一天一夜的艰苦工作,也未获取贾庚梅的只言片语,侦破工作一度陷入僵局状态。
“事故”发生后,《十堰日报》刊发了这则消息;县、市卫生局有关领导和电视台的记者也纷纷踏至六郎;马市长亲自批示:一定要查清此案,给社会各界以交待。
为了进一步证实贾庚梅作案的可能,专案组决定:再赴武汉,对其指甲和衣服进行毒化检验,再继续围绕贾和胡世祥之间的矛盾作深入细致的调查。并进一步了解到贾庚梅与胡世祥的恩恩怨怨。
通过进一步了解得知:1999年农历6月,贾的丈夫胡世国在山西胡志祥承包的煤矿打工,在结算工钱时,祥扣除了国曾经赊借的100元现金,兄弟由此产生矛盾。国在回家时,祥让国带100元现金给其岳母,却被国截留50元。特别是农历10月下旬,国再往山西,欲到祥承包的矿洞打工而遭祥的拒绝,贾得知此事更是怀恨在心。同时查证贾在吃饭前曾进屋为小孩倒水,在吃饭之时,两小孩吵着还要吃,遭到贾的阻止等情况,而外围调查没有其他人可纳入侦查视线……
种种迹象表明:贾庚梅有重大作案嫌疑!然而,又怎能撬开贾的“铁嘴”,获取贾的口供呢?
12月6日下午,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副支队长林之平,技术大队长姚之林等携带“测谎仪”赶至六郎。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几位侦查人员从赵家河三组将贾庚梅“请”到派出所。三个小时的短兵相接,贾始终镇定自若,不但不认账,反而大喊冤屈,但测谎仪的显示无法排除其作案的可能。
参战人员经过半天休整之后,12月7日下午再度集中,讨论研究如何打好最后的攻坚战。罗局长指出:目前铁案已定,只待拿下贾庚梅的口供,进一步查清毒源,将铁案办“铁”!
在六郎派出所办公室内,贾庚梅望着面前坐着的民警那一副副威严的神情,自感与往日不同,但她依然镇定自若,时而沉默不语,时而大呼冤屈,时而痛哭流涕……
两天两夜过去了,审讯始终处于僵局状态。审讯人员特别是思维敏捷、具有审讯经验的朱兵心中自有分寸:贾深感事态严重,不敢认账,乃在情理之中,但不能给她丝毫松懈之机,必须从法律、家庭、孩子、道德等诸多方面进行“感化”,以摧毁其心理防线。审讯人员轮番讯问,东一榔头西一棒,使其不能自圆其说,到后来,她索性不再辩解,只是保持沉默,再以后就是一问三不知。
审讯人员对其说:要相信事实,相信科学;贾竟然回答:现在计算机还有出错的时候!看来贾的心理素质并非一般,她在和侦查员们打持久战。既然这样,那侦查员们只有耐着性子任其“软磨硬缠”。
12月9日下午,贾庚梅终于开口说话,她说:“我不是有意害死她(他)们,你们公安机关能不能保护我的两个孩子?……”面对铁的证据,贾自感所说的谎言不攻自破,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不得不交代其11月24日借到胡世祥家倒水之际,将早在夹河镇个体摊点购买的藏在裤子口袋内的一包“鼠药”投入锅中的详细过程。
可以相信贾庚梅的供述是真实的,她的初衷是想害胡世祥的两个孩子,让其破些钱财。为了掩人耳目,她也让自己的孩子吃了半碗,当孩子喊着还要吃时,她却将自己孩子的饭碗夺下了。可没想到毒死了婆婆、侄儿和外甥。当中毒死亡情况发生后,自知闯了大祸,便连夜将其子送往医院,声称中毒不轻……
就在贾已交待、案件初步告破的同时,12月11日晚,再赴武汉人员打来电话:贾的指甲和衣服口袋均含有“毒药”成份。
至此,六郎乡“11.24”特大投毒杀人案告破。
1999年12月21日,经县人民检察院批准,贾庚梅被依法逮捕。
因查询未果,贾庚梅结局如何,有知道的朋友可以补充下